◎田勇

       “有愛，就有它生長的土壤。”雷維耶相信這天南地北的因果。當他提出要帶阿魯去兩公里外的奧莫河游泳時，小姑娘居然高興地跑到半坡上母親的墳頭，跟她說著這幸福的事情。然后采了把格桑花，坐到雷維耶剛買的自行車前杠上，兩個哥哥擠在后座。

        長這么大，第一次見到寬闊的奧莫河的小阿魯興奮地張大了眼睛：橘紅的夕陽下，河水籠罩在一層神圣的色調中。岸邊的高大的棕櫚樹，此刻竟變得如此窈窕。不遠處的河面上，嘴巴像木桌般大的河馬，成群地戲著水，它可愛的粉紅的圓鼓鼓的小耳朵，讓阿魯產生了無限遐想。

       這當兒，“噗通”一聲，雷維耶已經躍入水中，不見了蹤影。等他再次探出腦袋，已經是在河心的部位。當他回首望見阿魯帶著哭腔喚他的聲音時，才一連聲地應答著往回游。

       一個個地，雷維耶認真地教他們如何舒展、放松，如何拍打四肢。不多一會兒，輕巧的阿魯第一個不用托舉，就可以在水面上撲通。不久小哥哥也會了，只有大哥巴尼無奈地在淺水區折騰了半天，看來只有等到下次了。

       之前，雷維耶經常到奧莫河來游泳，后來親見了阿魯家巨大的變故，又是勞作又是教孩子，他抽不出時間。現在孩子們一天天長大了，逐漸淡忘了失去父母的悲傷，是該讓他們親近自然體驗次快樂的時候了。

       當黃昏也已褪去，瑩瑩的月光鋪展大地。雷維耶端起他的馬森可，那曲藏地的民謠，被阿魯稚嫩的聲音唱響在非洲的河谷：

     “轉山的卓瑪，你將要路過果洛山的腳旁，你可見額頂的雪蓮啊！在為您開放。

       背水的卓瑪，你將要來到西姆措的湖畔，你可見湖中的身影啊！在為您等待……”

       聽到這來自此生真實故鄉的聲音，雷維耶站起身子，牽起孩子們的小手，跳起藏族的弦子舞。

       回家的途中，一隊野生的象群堵住了去路。人高馬大的雷維耶還是被這突來的情景嚇得像是被釘住了般。是聰明的阿魯勇敢地站到他的前邊唱起剛才的歌兒：

      轉山的卓瑪，你將要路過果洛山的腳旁，你可見額頂的雪蓮啊！在為您開放。

      背水的卓瑪，你將要來到西姆措的湖畔，你可見湖中的身影啊！在為您等待。”

      這時，頭象仿佛聽懂了般，離開象群呼扇著龐大的耳朵向阿魯走來。驚了魂的雷維耶趕緊悄聲地蹲下身，把依然在直視頭象的她摟在懷中。

      結果，奇跡發生了。頭象僅僅是跨出幾步，就又折返身子，帶領象群向樹林深處悠閑走去。

    “雷維耶叔叔，你看你看，大象能聽懂歌的。”小阿魯的話讓此時的雷維耶深信不疑。

    “并且是藏歌。”雷維耶接口道。

      后座上傳來巴尼兄弟“咯咯”的笑聲。驚慌了半天，倆兄弟居然還坐在自行車上。雷維耶這才想到自己“怯懦”的一面。

    “不就是用歌聲就能揮去的大象嗎？下次再見到它們，我還要帶你們騎上去呢。阿魯就騎那頭頭象。”說到這里，雷維耶因為月光知道大家不見他的臉紅。剛好，前杠上的阿魯回轉身，往他的懷中蹭了蹭，算是回答。

      一段時間以來，貧窮的雷維耶連高粱糊糊加咸紅豆也供應不了孩子。于是廉價的木薯又將成為他們一家的主食。看著孩子們日漸消瘦的身子，雷維耶痛心不已。可問題不僅局限于這里，因為連日來吃食這沒有多少營養的食物，小阿魯的肚子一天天脹鼓鼓的叫疼。雷維耶猜測是消化的原因，可在這原始的幾乎與世隔絕的部落里，他隨身帶來的西藥早就給村民們用光了。面對痛苦的孩子，他不得不去找巫醫巴提庫姆想想辦法。

        看到雷維耶高大的漸漸走近的身影，巴提庫姆偷偷地笑了。

     “會的，任何人都會來找我巴久的化身的，我的靈魂就是巴久在世之靈。我行的事，就是偉大的巴久在行之事。誰都不能懷疑他，懷疑就是對巴久的褻瀆。回頭吧孩子，我的白膚的孩子。”